永州月岩林场三代人接力护绿
(湖南日报)
四月的都庞岭,新叶初绽,鸟鸣啾啾。廖顺华背着装有红外相机的双肩包,跟着父亲廖家月去巡山。父子俩鞋钉踩在青石板上的声响,与67年前爷爷廖磊盛赤脚踩过碎石的沙沙声,在时光深处悄然重叠。
这是永州一个护林家族跨越三代人的青春接力。他们的故事,始于一双磨破的解放鞋。
第一代:拓荒的赤脚硬如橡胶
1958年10月,月岩林场初创,廖顺华的爷爷廖磊盛成为该林场第一批林业职工。彼时的林区没有道路,条件艰苦,植树全靠人挑肩扛。这个放弃了县城保管员工作的年轻人,揣着双解放鞋走进荒山,不到3个月,鞋底便磨穿。为了不耽误种树,他索性赤脚进山,脚掌很快被砂石竹木磨出厚茧,硬如橡胶。
巡山路上危机四伏。一次砍杂树时,他赤脚踩中一条蛇,蛇被当场踩死,自己却因脚茧过厚毫无察觉。更惊险的是脚掌常扎进竹签,但因死皮太厚无法挑出,只能先用铁丝挑破死皮,再用钳子夹出竹签。
十余年间,廖磊盛和同事们风餐露宿,用双肩挑来苗木,用双手挖开树窝。在他们的努力下,荒山渐次披绿,而他的脚掌,早已成为丈量山林的“活尺子”。
第二代:被大家称为“活地图”
1980年,19岁的廖家月接过父亲的砍柴刀走进林场时,面对的是更严峻的考验:过度砍伐让山林满目疮痍,20多名同期招工的年轻人走得只剩他一人。
“只要能照看好这片山林,再苦再累都值得。”廖家月每天天不亮就骑着摩托车上山,清理杂草、垒堰、挖树窝、植苗木、管护,一干就是一整天。有时,他干脆晚上不回家,露宿在山上。
廖家月自己估算,40多年来,他大约有1万天在巡山。每座山梁、每条沟谷,都刻在他的脑子里,大家因此称他为“活地图”。有一次,一支登山队在海拔2000多米的韭菜岭失踪。一名女队员给丈夫连发两条“永别了”的短信,绝望之情溢于言表。警方查遍地图也找不到短信里说的地方,关键时刻,廖家月站了出来。他琢磨半天,突然意识到短信上写的是方言,那个地方是一处陡峭的绝壁。廖家月带着救援队连夜冒雨进山,第二天10时,终于找到被困的11人,用缆绳把饿了两天的队员一个个拉上来。
第三代:都市白领成了“林漂”
“现在很多年轻人不愿意回来,但你是入党积极分子,希望你能主动回来从事林业保护工作。”2012年,父亲廖家月的一封家书把远在上海的廖顺华拉回林场。
从都市白领到“林漂”,巨大的收入落差和艰苦的巡山条件,让廖顺华一度迷茫。父亲看出他的挣扎,常带他进山:爬韭菜岭、宿山林间,教他辨识草木、规划巡护路线。宁静的山林和陡峭的山路,悄然磨去了他内心的浮躁。
廖顺华主动承担起60部红外相机的布置与采集工作。每天在陡峭山壁、深涧险滩间穿梭,只为记录野生动物的踪迹,他很快便成了林场的科技骨干。
当红外相机首次拍到中华鬣羚的身影,当黄麂、白颈长尾雉、野生大头鹰嘴龟等珍稀动物陆续入镜,他终于读懂了大山无声的呼唤。“这里每棵树、每只动物,都是父辈们用青春写下的注脚。”
廖顺华说,每年暑假,在县城上学的孩子总是吵着闹着要跟爷爷去巡林,听太爷爷当年赤脚踩蛇的故事。“我也要帮忙巡林,给爷爷背水!”绿色的接力棒,在稚嫩的手掌里稳稳握住。
第一代的赤脚、第二代的摩托车、第三代的红外相机,变的是工具,不变的是守护青山绿水的初心。